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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发现书信

发表时间: 2024-11-07




我是鲛人,第一次上岸就被海浪拍倒在沙滩上,懵逼了很久。

正巧遇见被围剿后跳海死里逃生的少年将军裴渲。

他见我衣着褴褛,又不甚聪明,将我当成难民,背着我进城东躲西藏。

待到安稳后,我拔下护心鳞片送给他。

「地方特产,关键时刻能保命的。」

他将鳞片贴在心口,激动落泪:「放心,这东西我定视若珍宝。」

我陪着他从无到有,从志学之年到平头甲子。

直到我发现那些书信。

才方知这二十余年笑话一场。

01

「夫人,你在家且安心等待,等我入宫复命结束,就来陪你。」

裴渲亲昵地看着我,眼底盛满柔情。

拉着我手,捏了捏,爱不释手。

我红着脸点头,整颗心像是泡在蜜罐里,甜得发齁。

对此,周遭的仆人和丫鬟已经见怪不怪。

只要裴渲打胜仗回京,第一件事就是回府见我,直到梁公公三邀四请才肯进宫面圣。

我瞧着后面急得有些跳脚的梁公公,笑着拿出一袋银钱给他。

「梁公公,辛苦了,我家夫君一路舟车劳顿进了宫还望您多加照看。」

「日后等你休沐,再来府中相聚,我派人寻了些您爱喝的桃花酿,历时来尝尝。」

他看着我,隐晦地扫了眼裴渲,嘴巴张开又合上,最后悻悻点头接过。

「夫人,放心。」

我看着他模样,心中甚感奇怪。

换做往日,梁公公早就兴奋的双眼放光,但今日却有些郁郁沉沉。

没等我开口问,他转身离开。

裴渲紧跟在他身后,走出门时还扭头冲我笑了笑。

我看着他背影,直到消失不见才返回府中。

却不知怎的梁公公那道视线像是生了刺般扎进了我心里。

我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。

手中的帕子被拧成乱糟糟一团。

无奈下,我只能寻些事儿做。

路过书房时,脚步顿了顿。

自从跟裴渲成亲后,我就再也没进过书房。

一是,尊重他隐私。

二是,我信他无论发生什么事,都不会瞒着我。

可今天,不知为何鬼使神差般推开了那扇门。

不大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兵书。

地面上是随处可见的纸团。

我打了盆水,仔细擦着。

手却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,书桌上陷下去一块儿凹槽,里面堆满了信,整整齐齐。

有些已经泛黄,有些纸张还是新的连角都不曾弯折一下,可见主人用心程度。

我拿起一封信,随手一翻。

在看到熟悉的字迹那刻,我只觉得遍体发寒,像是被人扒光丢进冰潭,冷的彻骨。

我十指发颤,险些没拿住。

半月前的一封信上写着:「归期已定,不日后归京,唯汝甚是想念,愿盼得一见。」

另一封写着:「闻之病,忧之切之,吾妻可治,欲问取之血,赠与,愿安康。」

再后前翻,又看到了封娟秀字体的信。

「鲛人血,可治百病。裴郎赠之,雪凝欢喜,如若命运多舛,定与裴郎生死与共。年少情义,铭记在心,虽身陷囹圄,心亦于君矣。」

字字情深意切,饱涵爱意。

我看得极快,最下面的信已是十年前,我们成亲那日。

他写道:「与卿今相逢,此乃人生幸。海誓山盟意,誓娶卿唯妻。奈何时运阻,事事不如意。

今,卿为人妻,吾为人夫。为卿凌云志,护卿山海心。思卿夙夜里,愿卿长相忆。」

原来他们也是年少相识。

那......我呢?

我跟他之间算什么?

一刹那,我感到仿佛有一座山重重地压在我胸口,我无法呼吸,也无法动弹。

那种悲痛如同潮水般汹涌奔来,将我完全吞噬。

裴渲与我成亲二十余年,所有人都觉得我好命,说我一介孤女攀了高枝。

如果不是我,他大可以娶一个高门贵女,今生往后一帆风顺。

可......如果不是我,他根本坐不得这将军位置。

我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宫里,质问他个清楚。

但我全身软的厉害,像是所有的力量被抽离剥尽,跪坐在地上。

泪水悄无声息滑落,哭声哽咽在喉咙里,酸涩难忍。

月色如墨,孤寂充斥在夜晚每个角落。

我呆滞斜靠在书桌旁,脚边是散落的书信。

我怎么也想不明白,我唯一所爱之人,剖开虚伪的面孔下竟是这般恶心。

02

已至酉时,裴渲才从宫里醉醺醺回来。

满院子喊我名字。

我将信放回原处,慢吞吞朝外走。

从书房到院子不过十余步,我像是走了半年之久。

裴渲见到我,兴奋地撒开腿跑来。

一把将我搂进怀里,我奋力挣扎无果,索性便放弃了。

他抱着我,嘴里呢喃:「昭昭,你还在,真好。」

我嗤笑一声,忽地闻到了阵异香,虽然味道很淡,可我一下就认出了那是鲛人骨传出的魅香。

传说将此香长久佩戴,青春永驻,恩宠不断。

因此,鲛人也一直被捕杀。

但近百年,我族已退至深海,不问世事。

这鲛人骨......是哪儿来的?

我抬头看他,兀的小腹突发阵痛。

忽然间,我想起我和他还有个孩子。

只是出生没多久,便夭折了。

裴渲当时言之凿凿:「昭昭,我想这孩子与我们甚是无缘,待日后时机成熟,我们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,至于尸体我......已经处置了。」

我悲痛欲绝问他:「为什么要这么对我!」

「我也是为你好。」

他抬起头双眸通红,眼睛肿的像核桃:「我怕你看到会更难过,我什么都不在乎,我只在乎你好不好!」

他眼中的痛切宛如一柄刀戳进我心口。

自此后,对于这个孩子我们闭口不提。

蚀骨之痛,铭心刻骨。

我望着眼前这个男人。

笑着笑着,就哭了。

瞬间,他慌得手忙脚乱,四肢像打了结,说话也磕磕巴巴。

「尔尔,你怎么了?」

「是哪里不舒服吗?」

「还是我做错什么惹你不开心了?」

他着急想要一个回答,我却后退几步,拉开与他之间距离。

他不解地看着我,朝我走来,我再后退。

因为常年在外领兵作战的原因,皮肤晒得黝黑,可这不仅不难看,反而让他多了份成熟稳重。

「之前那个孩子埋在哪儿?」

「什么孩子?」他愣了愣,才想起我说的谁。

蹙眉道:「你问这个做什么?」

我静静看着他许久没出声。

他叹了口气,无奈道:「尔尔,我刚回京就进宫叙职很累,你能不能别闹了。」

「孩子已经死了,尸体是我亲手埋得,你还想怎么样?」

他走上前轻握住我肩,温柔垂眸。

「我不是说了吗,你体质不同常人,日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......」

我没忍住打断他:「孩子尸骨是不是被你送进宫了?!」

他一愣,脸色瞬间阴沉下来。

他冷冷的眸子扫过院子里的下人,而后又看向我,声音冷得人心发颤。

「谁告诉你的?」

那一刻我如坠冰窟。

他每一句反问都证明了我心中所想——是对的。

「尔尔,我是为你好。」他温柔地劝慰着我,眉眼还是普通初见时那般温和,仿佛能包容我的一切。

我满腔怒意像是被一盆凉水浇灭。

像拳头打在棉花上。

像坠入海底,无法呼吸。

我抬眸静静地看着他。

用平静不过再平静的心绪道:

「裴渲,我们和离吧。」

03

年幼时,我穿成一条断尾人鱼,被海浪推到沙滩上,懵逼了很久。

因为双腿不能行走,被从悬崖上掉下大海死里逃生的裴渲当成了难民。

他背着我进城东躲西藏。

找来的吃的几乎全都进了我肚子。

他日渐消瘦,为了救我差点命丧黄泉。

那时,他浑身是血躺在我身边。

温柔地跟我说:「别害怕,我一定会带你出去。」

那刻,心跳乱了节奏像被电流击中,在胸腔狂跳。

为了救他,我拔下护心鳞送给他。

「这是?」他不明所以。

「地方特产,穿山甲片。」我虚弱的冲他笑笑。

之后我们一路北上。

偶尔手指无意间触碰,会令裴渲脸颊瞬间涨的通红。

我笑他是个呆子。

同他打趣:「牵了手,可就要娶我的。」

他没有说话,眼睛直勾勾看着我。

我以为他是不愿,便寻了借口。

「逗你玩儿的,呆子你不会当真了吧。」

我笑着说,心里却苦涩一片。

当年冬天,他告诉我要去参军。

让我找个好人家,嫁了不必等他。

那时,我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清楚。

我拙劣的演技,隐晦的爱意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。

我跟着他,无论他怎么冷言冷语都不曾离开。

我自以为是地认为,天下没有不化的冰。

如果有,那肯定是还不够热。

就这样,我陪了他六年。

从苦寒之地辗转到碧落沙丘。

从志学之年到平头甲子。

因为鲛人浑身是宝,所以每当他出征时我都会提前一个月备好血给他,以便不时之需。

时光荏苒,六年过去。

他成了雍国最年轻的将军。

封将那天,他兴奋地在营地乱窜。

抱着我狠狠转了几个圈。

激动道:「尔尔,我终于做到了。」

他当着全军面称呼我为夫人。

说要娶我为妻。

班师回朝那天戴着我亲手秀的香囊,拒绝皇帝赐婚。

「裴渲此生得妻尔尔,三生有幸。」

成亲那天,更是向天下高宣:

「绝不纳妾,唯妻是从。」

已然一副妻管严的样子。

渐渐的,我在京中也尚有名声。

只不过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。

对此,裴渲常常一笑而过,跟我说:

「你跟她们置气什么,你可是将军夫人,要大度不可小肚鸡肠。」

莫须有的罪名成了我的枷锁。

我名声越来越坏,他声望水涨船高。

为此,御史大夫也曾向陛下谏言,让裴渲休了我。

裴渲以死谢绝,这才没人再提。

雍国靠裴渲,而裴渲靠我。

回想起往日种种。

心底徒然生出几分仓惶与悲凉。

他向天下做足了爱我的样子。

却只是为了藏住心底的那个人。

而我......

只是他用来功成名就保护她的工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