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的前一日青黎才将嫁衣送了过来,卷里伸手抚过,上面的软布红绸,暗纹精细,可是却让她忍不住发出惊愕的声音,在嫁衣领口处摸了又摸,这一个样式分明就是她当时出画时所穿的那一件。
“这,这不是湛戈娘亲的嫁衣吗?”
她记得当时湛戈是这么说的。
青黎笑着理过衣衫,将它抚慰平整,“夫人的那一件已经随着老尊主一起入土,这一件是尊主特地命人赶制的,比夫人那一件有过之而无不及呢,夫人的那一件是她自己绣的,听老绣娘说夫人当时偷懒,有九条袖带没有绣上去,这可是一条没差,取长长久久之意。”
说着捞起裙摆上的绣带,轻纱薄绣,鸳鸯鸾合,若隐若现。
“少夫人可要试试尺寸,若是尺寸不合适,今日绣娘还能改上一改。”
青黎问道。
卷里摇了摇头,“不用了,我试了它就褶了,我相信湛戈给的尺寸。”
“少夫人,尊主说少夫人要请的客人已经提前到了客堂,夫人可要见上一面。”
曲青站在门外说着。
放下手中的嫁衣卷里连忙起身,笑道:“是神医谷的人吗。”
曲青点头。
跟在曲青身后还未至客堂前,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。
“誉风哥哥,欺雪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爹啊。”
江欺雪的声音有些怯意,卷里想了想还是笑着踏了进去,看到湛戈落在江欺雪身上还来不及缩回去的眼神。
在看到卷里后立马起身。
“卷里姑娘,今日看你是比在神医谷时有精神的多,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。”
香樟一点也没半点不自在,看到卷里就从誉风身后走到了她面前。
卷里自然而然的回笑,“我以为明日你们才会到呢?”
转过身对着众人道,“葛大娘,花生,桂圆,芝麻。”
抿嘴一笑,“我都没有记错吧。”
葛大娘跟着上前,“难为卷里姑娘还记得我呢?
老妇这把老骨头也算有些安慰了。”
“听到公子说姑娘成亲,邀请我们,当时我还吓了一跳呢,不过想想姑娘没有忘记香樟倒是香樟的福分呢,不过...”香樟古灵精怪的看了誉风一眼,叹了一口气。
卷里这才望向誉风,在他身边,江欺雪站在他身后,手一直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放开,一双眼神带着迷茫和怯意,倒是半点没有高傲的性子。
誉风有些尴尬,“你别在意,她现在宛若孩童,不会对你做什么?”
卷里刚想说话,肩膀处便已经被湛戈搂住,高大的身子强势的站在她身旁,看了看江欺雪又看了看誉风,开口道:“她当真没治了吗?”
恰逢下人送来了糖糕果茶,江欺雪一看眼睛就亮了,脚步跃跃欲试,扯动了誉风的袖子,见誉风点头这才奔向糖糕果茶吃的不亦乐乎。
动作一丝优雅也无,如同孩童一般糊的满嘴都是,吃着糖糕见众人都看着她,反倒咧嘴笑的更加开怀。
那模样落在一个成人身上,丝毫没有天真,反而滑稽又可笑。
誉风这才点点头,“头部有淤,却是针所扎不进去的地方。”
众人的视线顿时收回,血楼的人眼中只有幸灾乐祸,丝毫没有心存怜悯,氛围霎时有些尴尬,誉风继续到,“不过我觉得她这样更好一点。”
“今日你们来,我让人准备了三间客房可行。”
湛戈开口,看着卷里正笑意盈盈的接受着她们的祝福。
誉风听后却是迟疑开口,“可否多准备一间。”
湛戈不明,难道是要江欺雪独自一间,却没想到誉风却是无奈的看着江欺雪道,“她不肯离开我,所以......”除了神医谷的人之外,其余的人面色都是哗然。
“誉风,那你们...”卷里愣然开口。
誉风尴尬一笑,“她如今这个模样说大不大,说小不小,虽说神智是七岁孩童,可是模样到底也是大了,所以,过段时间神医谷也是会有喜事,到时候你可要带着湛戈一起来。”
而香樟一贯表情都不曾藏住心思,现在更是一脸的惋惜。
江欺雪不肯离开誉风,可是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一个大姑娘没羞没躁的缠着誉风,誉风与江欺雪认识那么多年,任由她被人指点也不是誉风所为,所以最终誉风还是决定娶她。
卷里和湛戈都是一愣,最后还是卷里笑着回答,“好。”
“尊主现在可要去看看为誉公子准备的客房,若是有什么不妥属下好吩咐人再置。”
曲青站在门外开口。
湛戈点头,转头对着卷里道:“我先去看看,远来是客,不好怠慢。”
卷里点点头,在湛戈走后继续和香樟等人聊天,和香樟一起,香樟总有说不完的话,看了看低头未语的花生,卷里笑道:“香樟何时嫁人,我一定会来的。”
话刚出口,客堂便听见一阵悠长的打嗝儿声。
众人顺着声音望去,江欺雪已经吃完了一整碟糖糕,正用雪白的袖子擦着嘴角。
然后忙忙起身小跑到誉风身边紧紧抓住他的袖摆。
“誉风哥哥,这里的糖糕好好吃。”
眉眼掩盖不住的满足之意。
平常血楼是没有的,不过明日便成亲了,湛戈便请了名厨过来,那点心菜色味道都是棒极的,说到底湛戈成亲也是给血楼的人打牙祭,不过卷里倒是想,若是可以,以后都让那厨子留在血楼罢。
誉风极有耐心的对着江欺雪道,“欺雪,你怀里有香草为你备的手绢,以后吃完东西,记得用手绢擦。
今日才换上你喜欢的新衣衫,若是脏了,那可就又得让人辛苦去洗了。”
江欺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,最终还是憨憨的道,“知道了,誉风哥哥。”
卷里想了想,开口道:“你们可有什么不喜欢的,我去吩咐人备晚膳,湛戈请了新厨子,手艺很是了不得。”
香樟一听倒是想要开口,誉风却是抬起头深眸注视着卷里,“他们不挑,你看着备就好。”
“好不容易才能吃一次除了葛大娘以外别人做的菜,怎么能随便呢...”香樟低着头小声嘟囔。
葛大娘一听不干了,叉着腰,掐着香樟的耳朵道:“你个小丫头片子,平时一口一个大娘喊的亲热,今儿个就原形毕露了...”周围的人都是见怪不怪,卷里也是笑了。
对着誉风点点头,刚要出门,却被誉风叫住,卷里回过头,看着誉风。
誉风从怀里掏出一枚白底云纹的令牌,给了卷里,“这一枚是神医谷的令牌,以后进出神医谷和药圃不必通报,想来血楼奇珍也不少,这令牌算不得什么,一点心意。”
进出神医谷和药圃不必通报,那,“不了,心意到了就好,这令牌太过贵重,我是不能收的。”
不必通报,那不就是进出神医谷可以不问自取。
手却被誉风拉过,硬将令牌塞入,誉风深深的看着卷里,“大概过不了多久,我就会成亲,夫妻一体,欺雪做过的事情我应当来弥补。”
扭头看着一旁丝毫不知,面色无辜的江欺雪,卷里叹了口气,“那我就收下了,希望我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。
正要收回手门外却传来声响。
“堂兄来了,竟也不知会我一声,好歹咱们也是有血缘关系的,不是不说话就能断的。”
誉阴欢带着讽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目光直直盯着他们相交的手。
誉阴欢两只手都杵着杖,额头上还有汗滴,努力的想要脱开轮椅杵着杖艰难的行走,身后的青藤却是小心翼翼,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倒。
誉风反应极快的将手抽了回来,看着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容,迟疑道:“阴欢?
你的腿...堂兄好记性,不过,不知能不能看在堂妹的份上也给堂妹一枚令牌可好,这双腿怕是还缺一株上万年的九阴才能痊愈。”
虽然是这样说,誉阴欢语气却是不屑。
“若是表妹需要,我这便立马派人去谷...”誉风开口道。
“不必了!”
誉阴欢冷笑,眼神瞧也未瞧卷里一眼,而是看着江欺雪,笑道,“方才听到堂兄似乎喜事将近,到时候别忘了叫堂妹一声就好,不管怎么说,誉家血脉如今就剩咱们俩了,堂妹也好早早备上大礼。”
饶是香樟等人也看出此人言语不善。
誉从习离开神医谷的时候还未遇见誉阴欢的娘,她们也只是听说过罢了,现在想来这就是二老爷留下的骨血。
“不知誉堂主来此有何要事,尊主之前就已经吩咐过,誉堂主有伤在身,无大事的话请莫要随意离开生死堂,养伤为上。”
青黎上前,朝着誉阴欢有礼节的一礼。
誉阴欢脸色一黑撇过头,她哪里不知道,湛戈这分明就是限制了她的自由,还怕她对卷里做出了什么事。
青藤上前,“我家堂主是特地来找尊主商量明晚药浴事宜,此时是正事,堂主自然要亲自告之。”
“湛戈已经离开了。”
卷里拉住青黎,对着誉阴欢笑的似乎毫无芥蒂,在誉阴欢眼里看来却更像是一种嘲讽。
“还有明日的药浴事宜,我会准备。”
卷里说完,却是看誉阴欢脸色一白。
“你会准备什么?
对了,你不是妖吗,你不是很厉害吗?
你若是可以直接去了湛戈身上的蛊毒不就好了,还要准备什么,那你就是血楼的大恩人了。”
誉阴欢冷笑,说的话却是让卷里皱眉。
“你回去吧,我不想跟你计较。”
卷里并不想和她过多牵扯,誉阴欢言语间已经疯疯癫癫,看的誉风哑然。
誉阴欢显然不肯就此罢休,她就是气不过,她是个妖孽,湛戈是人,他们怎么可以在一起,只听说过妖孽采阴补阳,她跟湛戈在一起一定没什么好目的。
妖都是会蛊惑人心的。
“卷里,我不管你接近湛戈是什么目的,可是,你不是人,你跟湛戈不会有什么结果的...谁让你来的。”
严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湛戈却是看完客房回来。
那话他听了一半,不是很好听,看向誉阴欢的眼眸中却是再也不加掩饰的嫌恶。
“看在你爹的份上,我姑且让你留在血楼,明日之后卷里就是我湛戈明媒正娶的夫人,是血楼的尊主夫人,你若是对她不尊敬那么你也不必呆在血楼了。”
“湛...湛戈,我是来告诉你,那药浴...”誉阴欢脸色煞变,面对湛戈语气也有些结巴。
“你不用告诉我了,以后药浴都交给少夫人来打理。”
湛戈当真是丁点都不想再看见誉阴欢,从曲青那里知道是誉阴欢对机杼告状之后,残存的最后一点情意,彻底消失不见。
那种感情就像是,当他正喜欢一个东西的时候,别人却拼命的要把它砸碎,不论那个人是谁,当时的怨恨,不满是一定会存在的。
何况,卷里不一样。
誉阴欢湛戈的语气吓白了脸,话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。
“怎么,还要我送你走吗?”
声音冷厉而又绝情,誉阴欢努力的杵着拐杖,杖低落在地上,在沉静中发出重重的声响,敲在她自己的心里。
湛戈这才回过头,对着誉风等人毫不在意道:“让你们见笑了。”
誉风眉头微皱,不管怎么样,誉阴欢还是他的堂妹,二人有剪不断的血缘关系,“湛尊主,可否让我带走阴欢,看她的样子,似乎在血楼多有麻烦。”
湛戈看着誉风的眼中颇有深意道,“若是她愿意跟你走,我不会有丝毫阻拦。”
誉风愕然。
但随即想到方才誉阴欢的模样,心头还是有些了然,却是与印象中那见面次数不多的父兄相比较,嘶声力竭的模样倒是不差分毫。
誉阴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客堂,脚步蹒跚费劲的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走着,周众人的眼神对她有怜悯,有可惜,但对她来说都是无声讽刺。
“堂主,你为什么不告诉尊主,你来的目的呢?”
青藤想要扶住誉阴欢,但是此刻的誉阴欢却是不愿的。
誉阴欢冷笑道:“说什么呢?
他还愿意听吗?”
是告诉他,那药最终的效用不过一年半载,而她誉阴欢无能为力,她誉阴欢没有继承誉从习的天赋,医术蛊术皆滞留不前,始终没有办法培育出可以压制血蛊的药和蛊。
可是如今说她不得不说出,让湛戈好早作准备另想方法。
“堂主,即便如此,那咱们回生死堂去,您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
青藤语气担忧,此刻的誉阴欢在她眼里成了血楼最无助的人。
誉阴欢抬起头才发现自己走向了霆堂的路,刚想要转头离开,耳边却传来侍卫的谈话声。
“尊主终于要成亲了,咱们尊主,过了年就是二十八了,一般人这个时候早就儿女成双了,怕是过不了几年,这血楼就能多个小屁孩的身影了。”
“你别说,少夫人那可是妖,这小孩生出来说不定能上天呢!”
“也是,少夫人能一扇把祁林扇成筛子,祁林是谁啊,七十年前就是江湖上的半边天,等着小小尊主出来,血楼怕是江湖那群正道狗拍马也赶不上了吧。”
二人哈哈大笑了起来,誉阴欢听在耳里,却是冷冷一笑。
脚步未停又继续向着霆堂而去,青藤不解,却也只得紧跟而上。
入夜时,誉风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江欺雪,眉头轻蹙,想了想却是松开,脑海中闪过那一张娇俏的面容,与眼前的重叠,抚上江欺雪的面,自言自语道,“像,就这么安静的躺着,几乎跟她一模一样。”
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。
誉风起身打开门,见誉阴欢面色怆然的站在门前,幽幽道:“堂兄,白天阴欢说话有些急躁了,所以特地前来道歉。”
誉风盯着誉阴欢的面容半晌,开口回道,“无事。”
二人沉默许久,誉风听到身后的嘤咛之声,连忙道,“堂妹若是无有什么事,那么就回去休息吧。”
誉阴欢这才开口,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悲凉道:“堂兄可否聊聊。”
而此刻江欺雪已经开始伸手摸了摸身旁,眼神也是半开半合,誉风只得急忙开口,“可以,等我一等。”
没等誉阴欢回答,就忙回到江欺雪身旁,伸手让她拉着自己,半晌江欺雪才平静下来,誉风见状冲着她肩呷处点了两点,她便沉沉睡去。
这才起身出去,将门关上,对着誉阴欢道:“说吧。”
誉阴欢望了望他身后,半是羡慕的语气道:“堂兄想来也是幸福的,不过这里聊回朝着她吧,我们走远一点。”
誉风想了想,还是点点头,看着誉阴欢杵着杖,脚步艰难的向着前,忍不住伸手替她扶住。
誉阴欢的身子颤了颤,待距离远了一些,待距离远了一些,惨笑道:“还是有亲人才好。”
“你若是在这里不好,那就跟我回神医谷吧。”
誉风的语气顿了顿。
但是意料之内的是拒绝。
“我在血楼十七年,这里好或者不好那都算是我的家,何况,这里还有...”话说了一半凄惨的模样恍然让誉风一怔,想起下午时的那一番针锋相对,若是再不知道他就是傻。
“他不喜欢你,如今他要成亲了,待在这里,你岂不是更难受。”
无论如何他跟誉阴欢都有血缘关系,劝还是应当劝一番,誉阴欢回了神医谷,他也不会亏待她,他没有誉从文那样迂腐,若是蛊术能救人,又如何不能用。
誉阴欢摇了摇头,“在这里好歹能看见他,若是来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要娶我,那堂妹也是心甘的。”
语气完却是带着莫名的了然之意。
誉风一怔,随即又笑道,“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巧的事,既然堂妹不愿意跟我回神医谷,那就算了吧。”
誉阴欢看了看天色,道:“耽搁堂哥时间了,我只是觉得我们俩有血缘关系,应当比旁人亲近,所以...”誉风不了解誉阴欢,此刻也觉得誉阴欢说话有些奇怪,礼貌的回道:“若是堂妹能打开心思,亲近的人又如何少的了。”
誉阴欢动了动拐杖,带着一丝莫名的笑,“堂哥早些回去休息吧,耽搁堂哥时间了,真是抱歉。”
“嗯...堂妹也早生休息。”
誉风微不可查的皱了眉头,道别后快步走回了客院,看见江欺雪还好好的躺在床上,一入方才,浅浅的松了一口气。
而在誉阴欢慢吞吞的走向生死堂,身后青藤的身影逐步跟上。
“如堂主所料。”
黑夜中弥漫起一阵意味深长的冷笑。
*第二天一早,卷里就被青黎青琪叫醒。
其实她已经一晚上没睡,昨晚湛戈并没有在上玄殿,而是在他自己的主殿,饶是她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,而那空旷的皮囊下却像是有一颗和湛戈共有的心脏,不可抑制的用噗通噗通的速度跳了一个晚上。
她不会为自己摆弄妆容,任由青琪在她脸上肆虐,足足花了一个时辰,天从漆黑到微亮,镜子中那张脸被画的美艳十足,未上妆前的她清冽如水,而如今红唇大扬却是魅惑至极,青黎将她的眼尾画的极细极长,肤白媚眼红唇细骨,比她本来的面目还像个妖孽。
可是和湛戈一起,应当是配个十足。
“青琪,想不到你竟有这样的本事,小瞧你了。”
卷里毫不吝啬的夸赞道,一直以来青琪的话都比青黎少,如今却是暗藏一手。
青琪浅笑,“前些日子奴婢不是老是消失吗,就是被尊主指派去学了这妆事儿,尊主说若是换别人来为少夫人上妆,是怕少夫人会不习惯,再说奴婢也就只会这一个妆罢,少夫人本就极美,上了妆有这样的效果也是意料之内。”
而青黎走了过来,手中拿着一个又大又圆的红苹果放到卷里手里。
“少夫人就在血楼,虽然无花轿,可是还是要将这苹果拿一会儿,寓意是好的。”
门外传来喧哗声,卷素和景星跌跌撞撞的捧着一大堆红色绸布进了上玄殿。
看到妆奁镜子上折射的面容,景星哗然,“嫂子,你真是太美了。
素颜如同清水芙蓉,上妆却是妖艳花姬。”
卷素啧声,“我妹妹,那还用说。”
结果被景星一巴掌拍了上去,“你俩又不是亲兄妹,你在得瑟个啥劲儿。”
原本景星还有些耿耿于怀二人不是亲兄妹,眼看着卷里和湛戈要成亲了,而卷素的一番解释下二人是彻底翻了牌,也说了个清楚。
原谅女人在爱情上都是小心翼翼的,何况卷素和卷里的两天一夜说不清道不明,湛戈倒是不在意,可是对景星来说却是有些不自在。
卷里嗤笑出声,俩人之间像是有着一团看不见的线,剪不断,理还乱的那种。
“哥,景星,这么几天怎么也没有见着你们啊。”
“唉,说起来就是小妹夫不厚道了,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大舅哥呢,怎么能给我那么多杂活呢?”
手中一大堆东西,这几日他们二人是下山了。
当然不是湛戈逼的,而是俩人都想下山,而景星也是顺路去给那啥欧阳子的道门挖了个坑。
然后说是办事儿,其实俩人是游山玩水,情定三生去了。
“那我是湛戈的妹妹,以后咱们俩成亲了,你不也是湛戈的妹夫,哥哥指使指使妹夫又如何了?”
景星语带笑意。
卷素不乐意了,“你俩又不是亲生的。”
“那你俩也没有血缘啊。”
景星反击。
“今儿个好日子可不适合拌嘴啊,景姑娘和卷公子这么早来做什么呢?”
青黎笑着开口,看着卷素景星将那上好的绸布丢到地上,心里有些惋惜。
“我们是来然你俩帮我们去铺红毯呢。”
卷素指着地上那一大堆,“现在那些个七堂一谷的人都算是客人,在院里坐着呢,咱们可不是。”
青琪青黎了然,四个人抱着一大堆红绸铺了地去,这早一日铺都得被踩的脏兮兮的,只能及时之前。
卷里一个人在房内坐着,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看着看着就傻笑了起来。
随后镜子里却是逐渐出现一个白衣身影。
“云天?”
卷里笑了,回过头,“他们都在院子里坐着呢,这里可不管饭的。”
云天抬了抬下颚,手中的山河扇搭上卷里的肩膀,语气淡淡道:“礼物。”
卷里睁大了眼眸,这下可没客气,山河扇对她极为有用,她不会不要,“云天你真的把它送给我?”
打开扇面,山河扇已经回复了常色,想必云天用了方法。
“怎么?
不想要?”
云天也不知道为何,看见卷里惊喜的神色,也是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。
“送给我了就不能反悔了。”
卷里笑了,谁说守卷人无情的。
云天点了点头,身形却是逐渐消失,只留下一句,“今天的你,很漂亮。”
卷里愕然,云天,夸她了?
而喜堂就布置在了霆堂,霆堂有巨大的院落,外面也是山腰盘旋,一路都坐着人。
论资历,最老的莫过于机杼,所以湛戈请机杼来当证婚人也是情有可原,因为湛戈父母双亡,而卷里也是无父无母,高堂之上只有三个座椅,放着两个灵牌的在正前方,而机杼的位置则在侧面。
机杼前些天就答应了湛戈,此刻却是眯着眼睛不知思考着什么。
他本就为了弄错人而害的卷里白受这一遭有些许愧疚,后来听闻卷里救了血楼的人和湛戈,血楼皆是强者,而卷里自然也是。
湛戈一直立在喜堂内,神色未明的看着前方。
他是不会有所谓的招待客人,而随着时间的推移,人已经越来越多,虽然都是血楼的人,可是还是忍不住兴奋起来。
众目睽睽之下,喜堂前突然出现一个白色身影,身着白衣的男子翩然如仙,眉眼却是冷然的如同无欲无求。
湛戈脚步向前,二人相对而立,云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。
湛戈却是又笑了,对着云天道:“那边请。”
手指着誉风所在的那一桌,回过头却是对着人道:“这是少夫人的...”语气迟疑了半晌,记录人的笔也提起了半晌。
“师傅。”
云天想了想,自己给自己安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分。
湛戈还没来得及说话,记录人已经极快的记下。
云天说出后就见湛戈的表情微妙的一变,竟然会觉得有些好笑。
拧过头就朝着誉风那一桌,然后就开始体会香樟的喋喋不休。
“想不到卷姑娘的师傅也这么好看,公子,难道你们师门学的是什么驻颜术吗?”
“......公子,相遇是种缘分,要不公子也教教香樟吧。”
“......公子为何不说话,哎呀,卷里姑娘不是人,公子也不是人吧,我怎么就这么笨呢。”
香樟敲了敲脑袋。
这下云天不淡定了,语气极为平和的吐出三个字,“我是人。”
气氛陡然微妙起来。
“新娘来了!”
谁眼尖看到了环山绕道上,卷素背着身着大红嫁衣的卷里,从上玄殿一直到霆堂,这可不是短路,还不能用轻功。
随着哗啦的声响,卷里凤冠上的玉珠帘不停的打在卷素的颈脖处,跟在一旁撒花的景星憋着笑。
直到喜堂前的红毯,湛戈身穿着大红袍子,手拿着红花百绸,在看到卷里的时候眼中却是一番惊艳。
玉珠帘下的脸隐隐约约,却是将那美艳的面容衬的一股犹抱琵琶全遮面的感觉。
看起来更是柔媚而又神秘。
而湛戈却是眼尾上翘,妖孽风华唇角带笑,一身红衣更衬得他有力的腰身,直直卷素将卷里彻底放下,拉过她的手放在湛戈手心,还不忘占些湛戈的便宜道。
“妹夫,今日小舅哥就将妹子交给你了。”
说完就识趣儿退开。
此时二人站在一处的画面,却是红衣玉容,极为和谐,天地间的亮丽色泽都被二人聚集于一身,像是这二人天生就该站到一起,远观身姿如同仙人极正,近看美如妖孽不可幻灭,二人唇边心有灵犀的浅浅一笑却是在这一刻不停的抨击着众人的心。
他们是相爱的。
所以此刻终成眷属才会让人有一种泪流的感觉。
湛戈将红绸交到卷里手上,一步一步朝着喜堂而去,灵位在上,机杼侧立而坐。
景星站在机杼身旁,喊道,“一拜天地。”
二人相视一笑,背对着灵位,朝着门外重重跪下。
“二拜高堂。”
转过身,朝着灵位上的二人,再次重重跪下。
湛戈却是深深的看着灵位上的名字,脑海中显过儿时的画面。
爹,娘,如今湛儿也找到了相爱之人,愿与之相守一生。
就要一拜,却在此时,机杼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却是缓缓睁开了。
“慢着。”
氛围霎时僵硬,湛戈皱了皱眉头,卷里却感觉心里陡然一凉。
“湛戈的爹娘不在,如今我坐在这里却是要替他们二人问上一问。
湛戈今年二十有八,旁的男子在这时早就儿女成双,俗话说,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
如今我真心问你一句,你可能为湛戈生儿育女?”
不是可愿,而是可能?
她是幽魂,而湛戈是人,在没有变成人之前,她无法为湛戈生儿育女,而这个,湛戈却是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