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京西城门下。
寒风凛冽刺骨,偶有雪花飘下来,落在地上,顷刻融化。
稀疏的人群时不时出入城门,为了生计,奔波忙碌。
李红玉最后望一眼上京城,心中凄凉,就算躲过战火纷飞朝代更替也无济于事,零落成泥碾作尘,短短二十五载,像是过完一生。
“别看了,再看也留不下。”押解的官兵不耐烦的推李红玉一把,催促她快走。
李红玉茫然的看着前方,一路艰辛未可知。
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。
“李姑娘,请留步!”
是宝珠,李红玉惊喜的看着来人。
宝珠骑马到了跟前,拎着包袱利索下马,塞给押解官兵们一些碎银,讨好道:“几位大人,天寒地冻,李姑娘也是可怜人,这包袱里是给她的御寒衣物和一些药材,还请大人过目。”
说着,将包袱解开,一一让官兵检查。
官兵见没什么特别的东西,又收了钱财,便允了。
宝珠连忙道谢,又掏出一些碎银塞到官兵手里,低声道:“可否让我跟李姑娘说几句话。”
领头官兵瞧宝珠一眼,挥手示意其他人等往后退一步,不耐烦道:“你快点,马上就要启程。”
宝珠赶紧点头,将李红玉拉到一边。
“李姑娘,衣服内里缝了几片金叶子,待你到流放地,可支撑你过段时日。”
李红玉忍住泪意,握着宝珠的手,喉间哽咽,半晌才说出话,“清儿,她还好吗?”
“我家小姐好着呢,李姑娘放心。”
“红玉出身低贱,却也知结草衔环,今生恐不能报答清儿,来世愿为她当牛做马。好宝珠,敢问清儿是哪家府上的小姐?”
宝珠笑笑:“我家小姐说你肯定会问她这个问题,相识一场,怎能名姓不知?她复姓上官,单名就是一个清字。”
上官清,李红玉心底隐隐冒出一个念头,她该不会是上官首辅的女儿?
“快点!”官兵催道。
宝珠向着官兵的方向喊道:“片刻就好。”
“李姑娘,长话短说,此去一路保重。我家小姐也有几句话相送,她说……”宝珠歪头想了想,尴尬道:“哎呀,对不住,我给忘了,好像是什么山上雪融化,多看看月亮,对了对了,还有雪山之巅,红尘一笑。”
李红玉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,滚烫晶莹,红尘笑是她们共同写的曲子,还未来的及合奏,已相隔万水千山。
人生得一知己,足矣!
她转身踏上北去的路,心中清明,不畏前路,不念过往,亦不惧岁月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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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王府,书房内。
庆泽捏着炭夹从炭箱内夹出块儿新炭,添进炭炉,合上炉盖,炉内传出轻微的煤炭烧裂声,他盯着炉子看了一会儿,又从一个袋子里取出些栗子,煨在炉盖上。
做完这些,转身回到燕王书桌旁,继续研墨,等王爷批完一份折子,他趁机问道:“主子,什么时辰用饭?”
萧宁熙闻言,抬眸看了眼尚未处理的堆积如山的公文折子,心里忽生出一丝厌烦,本本折子上都写着“为造福百姓”,“为体察民情”,既然都是泽被苍生的好提议,为何百姓的日子还那么苦?
李红玉那句“兴,百姓苦,亡,百姓苦”,萦绕心头,挥之不去,在大齐,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,在大梁,她惨遭欺凌落得流放的下场。
为了江山社稷,到底是为了谁的江山,又是为了谁的社稷?
萧宁熙放下笔,揉了揉额头,回道:“照常用饭。”
话音刚落,门外响起敲门声。
燕王回应:“进来。”
门打开,侍卫高武带着一身风霜踏进来。
“李红玉走了?”燕王问道。
“回主子,李红玉已经离开北上,不过属下并未见到那日遮面的女子前来送她,倒是来了个丫鬟模样打扮的年轻女子,还送给李红玉一个包袱,应该是些御寒之物。”
萧宁熙有些失望,继续问道:“那你怎么回得这么迟?是路上遇到意外?”
“回王爷,属下见李姑娘走后,本想立即回府,不料发现有人暗中跟踪送别李红玉的丫头。”
高武回忆当时情形,他发现跟踪的人有些武功底子,怕那丫头遭人毒害,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暗中也跟着,然而万万没想到,那小丫头胆大心细,武功也不弱,到了城中后,立即弃马,三拐两拐的,竟然把他们都甩脱了。
庆泽听完,捂着嘴偷笑。
燕王皱眉:“.....合着你出去大半天,一无所获。”
高武尴尬的摸了摸脑袋,忽然想起一样东西,赶紧从怀中取出,呈给王爷,“这张纸是从那丫头身上掉落的。”
燕王接过来打开,只见上面写着:山前山后,终有雪晴。千里万里,明月昭昭。
字迹清秀,显然是女子执笔,但字字力透纸背,刚毅不输男儿。
尤其是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笔迹?
电光火石间,他记起来了,宋启莲的佛经!
燕王心神激荡,当日在公堂上,便觉得那双夺目的眼睛似曾相识,没想到真是她,他小心收起纸张,放入袖中。
不对,他猛地身子一挺,宋启民作为宋启莲的兄长,即便不是一母所出,也是同宗同脉,当妹子的宁愿维护一个毫不相干的风尘女子,也不关心自家兄长?
更令人怀疑的是,温夫人居然认不出堂堂国公府三小姐,纵然她轻纱遮面,听声音听不出来?
还是,国公府已经内讧到六亲不认的地步?
宋启莲为李红玉开罪之事,国公是否知晓?
萧宁熙眉头越皱越紧,去一趟国公府迫在眉睫。
这时,砰的一声,庆泽煨在炉盖上的栗子爆开,丝丝缕缕的栗子香飘向鼻尖,香甜暖心,勾的人食指大动。
高武咽了咽口水,外面天寒地冻,出去大半天,吸入的冷气呛的肺管子疼。
燕王唇角微扬,“还等什么,吃吧。”
饭后,萧宁熙派高武请来容彻,最近发生诸多事情,先是金印被盗,送回来之前又被人动了手脚,刚查出宋启民有嫌疑,他便死了,死后爹不疼妹子不爱。仿佛有根无形的线穿着所有的事情,又抓不住头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