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此时,变故陡生!
不知何时一缕浅淡的魔气溢散在空中,或许正是因为过于浅薄,云音缈都没能及时发现,以至于房檐上的黑影一跃而下时,她也只来得及抓住言清的衣领猛地将他往后一扔。
尘土飞扬,若非言清得到珠子的时候伤势便愈合大半了,再受这一下想必又昏过去。
但即便如此,他也被震得不轻,空气中粉尘被吸入肺里,令他咳嗽不止,不能言语。
云音缈警惕地站在两个伤员的前方,呈护卫姿态。并非她伤势轻一些,只是她不允许自己在面对敌人时躲在他人身后。
“你是何人?”说话的是曲常幽,他半跪着,一手虚虚地摁在竹松的肩上。
虽然对云音缈和自己的实力都有个底,毫发无伤地离开轻而易举,但毕竟竹松是他的属下,若真要走,还是得带上他的。
至于言清嘛,看那珠子的效用,即便落入对方手里,一时半会也死不了。
来人一身黑色劲装,并不回话。
她使一对小巧的弯月短刀,女子小臂长短,刀刃泛着微微的青绿色,一看便有剧毒。
落地时轻盈得像猫儿的女子拥有着近乎恐怖的平衡能力,一落地就一个爆冲逼近面前,幽幽寒光从眼前划过,切断了云音缈飘过的发丝。
她不是魔,却有魔气,恐怕是魔教教徒。
屈指可数的魔气却被她应用得极为熟练,竹松或许看不清,可其余三人看得到她并非平衡力极佳,而是在落地的瞬间指使魔气撑了一下地面以平衡身体。
瞬息判断出身体哪一处不平衡,这已经是近乎本能的反应速度了。
而从落地到暴起袭击切换得更是流畅,云音缈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杀人机器四个字。
这具身体太过孱弱,仅仅是原地下腰避开刀气都让她仿佛听见腰椎嘎啦一声轻响。
来不及叹气,足下猛地用力一踏斜斜地划出刀气范围拉开距离,云音缈手上凝聚起淡淡的一层灵力,正准备制住她接下来的一击,却看到她撇了眼她,而后竟然毫不恋战地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地冲了出去。
糟糕了,她的目标是言清!
习惯了转世之后被魔族接连埋伏,云音缈猛然想起言清到时,曲常幽曾中过魔障。当时不曾想过凡人地界哪里来的魔气,现在想来,恐怕是言清伤口中溢出的。
他是为魔道中人所伤,这女子,恐怕就是来追杀的!
一个呼吸间,曲常幽面色沉凝设下结界,然而却被一刀破了,那刀似乎有极为罕见的破魔能力,并非看起来那样普通;如果云音缈先前真的想用灵力制住她,手掌都会被削落!
第二个呼吸,云音缈已强行拽住女子的衣摆,然而即便脚已经深深插入泥土,依然被带着往前滑行了一段,堪堪只缓了缓她的攻势,与此同时灵力催发,地面之下,无论死活的种子俱都破土萌发,伸出纤弱的枝条,缠绕住她的脚。
曲常幽也极为迅速地拎小鸡似的带着两人后退数步,这么短的时间要用术法逃离根本不可能。
第三个呼吸,言清手中的珠子滚落,却猛然爆发出一阵青蓝色光芒,周边植物生长之势骤然加快,死死绊住女子的脚并顺着她的身体攀缘而上,与此同时云音缈终于赶到,一指封住她的经脉,使她不能动弹。
此刻,那刀距离言清的脖子不到一厘!
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回来,他的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滚落,豆大的汗珠砸在女子黑色的衣服上,倒像是她哭了似的。
然而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角通红,里面全是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恨意。
言清想替她将发挽上耳朵,却又被她的恨意逼退,忍不住双眼通红:“蝉冬,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?”
蝉冬虽不能动,却能说话,但还是咬着牙,肉眼可见地露出恶心的情绪,垂下眼不想看他。
“你怎么惹她了?”竹松一爬起来就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,被一个陌生人带来无妄之灾,很难让一个珍爱生命的人心平气和地对待。
言清皱了皱眉,本想动用珠子的力量离开国师府摆脱他们,然而却发现自己无法借用天地之力,只能联系罢了。
他以为那珠子会让他无所不能,可实际上,云音缈之所以敢放心地给他,正是因为除了在瑞云谷或是竹松允许,神使无法动用天地的力量。
就像刚刚,它之所以会响应并催生植物,靠的是竹松的意志。
发现自己暂时还无法脱身,言清只得和盘托出。
故事的情节十分老套。
十年前,言清还是中洲瑞应王朝的富家子,虽比不上那些动辄有着数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,可在本地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。
言家人丁兴旺,自然少不了一番勾心斗角,彼时瑞应王朝和景星王朝交界处战争频发,百姓民不聊生,未尝受过苦难的少年不知道何为设身处地,冷酷地发了一把战争财。
他趁着难民流窜,吩咐手下偷取地契,或是半蒙半骗地低价买地,又在战争结束时随意雇了几户难民为他们做廉价劳动力。
这些人饱经战乱之苦,突然有了地自然感激涕零,不舍得离开半步。
如此,言家有了一笔不菲的进账,言清也得到了父亲的赏识。
然而正是局势动荡的时候,两国交界处更是首当其冲。
有一日,流窜的逃犯路经此地,穷凶极恶的他起了杀心,血洗了五户人家,抢夺为数不多的财宝后扬长而去,五家人平白受此无妄之灾,只留下一个瘦小的女孩。
她断了食物来源,饿晕在路旁,被路过的人贩子捡去卖了,好巧不巧地正卖去了言家,又因为生的乖巧可爱,偏生分给了言清当丫鬟。
说是丫鬟,实际上便是暖床的。
但言清到底没有那么禽兽不如,他虽然不管远在天边的人的死活,可真在眼前的人,他却不能真的狠下心对待。
初时,他将她好生养着,没碰她半分毫毛,便是后来两人互生情愫,也不曾越矩。
然而,就算是这样纯粹的爱,还是在少年渐渐成长的过程中,染上了尘世的污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