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裴迹之沈亦谣的其他类型小说《裴迹之沈亦谣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小说》,由网络作家“白白的狗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公主声如凝冰,“此事本宫先前没有同你通气,你可怪本宫?”沈亦谣“咚”地一下双膝跪地,伏下头。公主和她之间,原先不需要跪。人一但跪了下去,就得一跪到底。沈亦谣后背冒着冷汗,脊骨打颤。生死时刻,她不敢想若是自己答错了话,会如何牵连父亲,牵连梁国府,她审慎着答,“不移不敢怪罪。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,愿意提携一二,今日亦对我有再生之恩。不移感念公主的恩德。”义恩公主松了神色,在沈亦谣肩上一拍,恩威并施,“本宫亦有难处。你也体谅本宫。今日你做得很好,放得下身段,知进退,堪能成事。”“不移谢殿下谬赞。”沈亦谣躬身一拜。“你嫁了个龙潭虎穴,是你自己命苦。”义恩公主拉过沈亦谣的手,把沈亦谣从地上牵起来,“裴敬那个老头子死了儿子,一身的锐气都挫没了。到...
《裴迹之沈亦谣世子痴情人设要塌,亡妻要回归小说》精彩片段
公主声如凝冰,“此事本宫先前没有同你通气,你可怪本宫?”
沈亦谣“咚”地一下双膝跪地,伏下头。
公主和她之间,原先不需要跪。人一但跪了下去,就得一跪到底。
沈亦谣后背冒着冷汗,脊骨打颤。
生死时刻,她不敢想若是自己答错了话,会如何牵连父亲,牵连梁国府,她审慎着答,“不移不敢怪罪。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,愿意提携一二,今日亦对我有再生之恩。不移感念公主的恩德。”
义恩公主松了神色,在沈亦谣肩上一拍,恩威并施,“本宫亦有难处。你也体谅本宫。今日你做得很好,放得下身段,知进退,堪能成事。”
“不移谢殿下谬赞。”沈亦谣躬身一拜。
“你嫁了个龙潭虎穴,是你自己命苦。”义恩公主拉过沈亦谣的手,把沈亦谣从地上牵起来,“裴敬那个老头子死了儿子,一身的锐气都挫没了。到底不是当初掌握五大禁军逼宫我父亲的时候了,一味只知道退。本宫父母兄弟姐妹死了一大堆,也没吓成这样。”
“我要你知道,朝堂之事,若手中一日没有权势,一日便是砧板上的鱼。你要保全梁国府,回去找裴敬,告诉他旧情已没,恩义尤在,他自己会清楚怎么选。”
·
沈亦谣心中对此事的芥蒂早已放下了。
如今公主旧事重提,她心头隐隐重又泛起酸痛,却不是因为崔蕤的折辱。她当日回了梁国府,对梁国公和许氏据实以告,他们对她回赠的礼,是另一番羞辱。
公主应下了裴迹之的求,答应两日后去大雁塔,却唤了沈亦谣单独和她说说话。
沈亦谣和公主并肩而立,两人重又一道并立于这道纱帘之下。
那日崔蕤的事之后,他们没有再见过。
梁国公到底还是没有拜公主的码头,他接了沈亦谣递的消息,虽是廉颇老矣,尚有些手腕。当日联名上书的四相全部被抄家流放,悉数死在了流放途中。据说是被凌虐而死,剖肠挖肚,死状惨烈。
而梁国公却复起,再做了一年半的宰相,沈亦谣想,他大概是为圣人办了一件大事。那一年半,朝中几乎换了大半的旧臣。做完这件事,梁国公功成身退,保全至今。
“不移。”公主同她算来已有五年没见了,虽仍旧美貌,却色衰了许多,眼神不复当年那般凌厉,唤她时反倒显出几分似亲似友的慈爱。
“我在。”沈亦谣出声提醒公主自己所在的方位。
“你不该出现在人前。”公主垂下眼帘,谆谆教导,“像你这样的身份,是会让有些人害怕的。”
沈亦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。
“天潢贵胄最重礼仪,祭祀天地,敬拜鬼神。是因为恐惧的、愧对的人太多了。你回来了,那么平和可亲。竟像没死过一般。我既疏怀,也害怕。那那些人呢?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?”公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,眼神有些颤抖。
沈亦谣扯了扯公主的衣袖,“我没见过其它的鬼,就算回来了,想来人死过一遭,也会像我一样,看淡许多。”
公主眼中愁绪一闪而过,“罢了。你回来一趟不容易,不说那些旁的。听说你死的时候,其实我有些惆怅。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,怎么这么年轻就死了呢?”
“殿下。”沈亦谣轻轻捏住公主腕上衣袖,“其实我当年一直想跟你说声对不起。当时我……有很多顾虑。”
沈亦谣一愣,一时竟跟不上许氏的思路。
“裴迹之没告诉你们吗?他早就写了放妻书。”
许氏闻言也一滞,眉头微蹙,“纵是如此,你没签字画押,也未去官府改户籍。死后仍然葬在裴家祖坟,墓志也是裴氏妻!”
沈亦谣飘上堂去,蹲在许氏头顶,贴在许氏耳边,诡异耳语,“那又如何?鄂州小将杀妻杀婢,妻婢冤魂回来索命的戏文故事……”一手抚上许氏的碎发,“婆母……听说过吗?”
许氏被这冷言冷语激得耳边发颤,仍打起精神,手在凭几上一拍!
“你是自己病死的,梁国府谁也没亏欠你的!”
沈亦谣瘪了瘪嘴,眼皮子一眨,作弄够了,转身在许氏身边坐下。
“那你叫我来干什么?既然问心无愧,为何不肯同我相安无事。”
“是你先不肯同我们相安无事的。你既然死了,为何还要回来纠缠迹之,搅得国公府鸡犬不宁。”
沈亦谣耸肩一笑,“可是,不是我先纠缠的啊。是裴迹之不肯放过我。”
沈亦谣垂下眼,把腿收回榻上,抱着膝,缓缓说,“他不肯放过自己,也不肯放过我。他要歉疚,一门心思要补偿,我怎么能拂他的情?”
许氏面色也有些松动,“他是个死脑筋的。你瞧瞧,他这三年,把日子过成什么样了?他不说,我们做父母的都看在眼里,他心里一刻都没放下过当年的事情。他以前能说会笑,多有生气的一个人,他……他被折磨得不人不鬼,他多恨自己啊。”
沈亦谣想起裴迹之多年前的样子。
少年意气,闲云野鹤一般自在随心。
可他在朝堂之上,自己瞧着他功名加身,端庄持重,人人称赞。
他不开心。
人生最得意,也最失意。
“他折磨自己,也折磨我们,书房里日日供着你,他要我们所有人都时时刻刻记着,当年亏待了你。清明扫墓,他恨不得让我们给你跪下。”
“我以为,他这两年,一门心思在仕途上。是在往前走了,毕竟逝者已矣。活着的人再想念,再牵挂,都换不回一条命来。年初,迹之生了一场大病,他不让人进书房,不吃药。他想就这样跟着你去了啊。”许氏声音有些颤抖,“他是个不孝的,父母尚在,我们又何尝不是被抛弃了?”
沈亦谣手抱着膝,把自己腿牢牢圈在胸口,下巴抵着膝头,“又不是我让他这么做的。他自己要这么想,我有什么办法?”
许氏攥着自己膝头的纱罗,“你回来人间一趟,我想这是天意。要你帮帮他,沈氏,你要恨什么人,你恨我吧。当年的事情,是我对不起你。”
“叫我沈亦谣。”
许氏一怔,“好。沈亦谣。我许筝言对不起你。你放过他吧。”
“你要我怎么放过他?”
许氏见沈亦谣松了口,面色一喜,“诗会的事情是做不得的。圣人要动公主,召了崔家人回京。我们这时候,不能再和公主纠缠不清了。当年迹之为了你的事,和崔家人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,我们要是再被抓到把柄,阖府上下,只怕是死无全尸。你是个心善的,也当知道这府里两三百口人,总有人当年对你好过,他们是无辜的,不该遭此横祸啊。”
“什么叫为了我,和崔家结仇?”沈亦谣敏锐地抓住了许氏话中的怪异之处。
许氏也是一滞,她没想到这事还没传到沈亦谣耳朵里,“迹之。当年崔皇后苦苦相逼,要把崔家侄女嫁到梁国府。迹之他……也是没办法,才要同你和离。他借了山阳李氏的势,逮住了一个崔家的幕僚,抓住了崔皇后和太子谋反的把柄。你若是……晚死几日,也许能亲眼见到他为你做的这些事。”
大景朝,进宝十年。
天还未亮,京城内晨钟“咚咚”敲过。
宵禁刚解,平康坊里宿醉的士子官员们个个互相搀扶着从酒楼里窜出来。
各个喝得面红耳赤,说话吵吵嚷嚷。
户部主事靳攸搂着他昔日的属下,今日的上司,新晋户部郎中兼侍御史裴迹之,一拳敲在他脑袋上,说话有些酸溜溜的,“你小子,升得够快的。果真是一朝乘风起,凡土脚下泥啊。”
一旁的几个同僚都不约而同地扶了扶自己的幞头,额上有些冒汗,要不是裴迹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,只怕是靳攸这个从六品下的帽子都要戴不稳了。
靳攸酸是真的酸,到底是出身不同样样不同,自己出身寒门,科考十年,应试之后吏部应选等了三年,混到四五十岁仍是个从六品。
裴迹之,前二十年走鸡斗狗,二十岁娶妻,亡妻之后悔不当初知耻而后勇,靠父亲梁国公拿了个斜封官入仕,激流勇进三年,官至五品,归来仍是二十六岁。
但也是真的为裴迹之高兴,谁都知道裴迹之这三年亡妻未娶,日日捧着亡妻灵牌痛哭流涕,只能将自己一腔愤恨埋首在经书之中。如今高升也算是不负他汲汲营营。
裴迹之尴尬一笑,搂了搂他这位老大哥,“什么泥啊土的,来日你我都是泥。”
“你瞧。”裴迹之往城郊东山上一指,一轮红日穿透薄雾正隐隐从山腰冒出一点头,“那儿,我夫人。”
靳攸瞬间赧颜,鼻涕眼泪流了一把,“谁都知道你小子是个痴情种子,三年了。再挂念都该放下了,如今高升,也该添点双喜临门的事了。”
裴迹之揉了揉鼻子,端了个惆怅万分的表情。“哎,十年生死两茫茫啊。我这才三年呢。吾辈当学那东坡……”
“哎!”话没说完,一粒小石子从天而降。顺着裴迹之脖子滚进后背。
裴迹之忙伸手去挠,又沿着中衣一路往下滚,刚好卡在腰带上。
脸色一凝,后背一股无名凉风吹过来。
冷啊,怎么七月就凉飕飕的?
裴迹之跺了跺脚,想让小石子从袍子里滚出来。
那小石子却顺势滚落到亵裤里去了。
裴迹之面色一哂,朝同僚们拱手道别,赶紧回家去了。
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呢?
京城内东龙大街上,一个身穿绯红官袍的年轻男人一手拎着一壶烧春,脚步虚浮,东倒西歪地走着。
于是坊里卖毕罗、胡饼的早茶商家们,都听到了男人伴着脚步声暮气沉沉的低吟。
“曾经沧海难为水……哎哟!谁这么没素质啊!”
猝然结尾。
裴迹之在大街上好好走着,被土坷垃砸中了头。
回头一望,四下无人。
不由得搓了搓自己的膀子,抱着臂赶紧往梁国府里跑。
·
书房里,裴迹之给自己辟了个里间,一头是自己的床榻并书案,另一头由雕花门掩着,一推开,就是亡妻沈氏的牌位。
裴迹之点了三炷香,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亡妻鞠了三个躬。
“亦谣啊。为夫今天又升官了。你在天上保佑我保佑得很好。”
又随手从自己书桌上端上一盘新鲜的岭南荔枝,供奉到香案前。
“你一定要继续努力啊。为夫下半辈子的幸福,就靠你了。”
想了想,又从案上取了一个荔枝,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。
一边剥着皮一边就往书房的床榻上去了。
沈亦谣在书房顶上飘着,快气炸了。
这梁国公府穷得连贡品都买不起了吗?连荔枝都要偷她的!
她死了三年,仅存的记忆还是她因伤风而不治身亡。然后这三年,就是漫长的黑暗。
死的时候,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。没有意识,也不痛苦。
不知怎地!突然就又回到国公府里来了。
她回来之后,算是看明白了。
这狗东西在外头打着悼念亡妻的旗号,到处扮痴情博人同情,不过是他用来拉近官场距离的手段。
顺带竖个为妻守孝三年的贞节牌坊,让自己奇货可居。
可耻!可恨!
他还将自己的牌位放在书房里,说不定是她的那个恶婆婆,死了还记恨着她,不想让她进他们家的祖宗祠堂罢了。
沈亦谣气得牙痒痒,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。
“呼——”一声风动,香烛熄了。
裴迹之在榻上躺着,眼前忽然失去了些光亮,抬头看去。
见香案上的香烛灭了,心头忽然一抖。
瞬间汗毛倒竖,整个房间从内向外散发着丝丝凉气,鬼气森森。
裴迹之小心翼翼地把锦被拉到肩膀。
忽地!
脖子里灌进来一股凉风!
裴迹之如惊弓之鸟一般从榻上弹射而起,冲到沈亦谣的香案前,举起火石,“歘!歘!”,抖抖索索打了两三下才点燃香烛。
又重新朝着沈亦谣的牌位鞠了三个躬。
“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啊。你要索谁的命都可以,千万别索我的命啊。”
沈亦谣作弄之心大起,虽然她说话裴迹之听不见,也看不见她的身影,却可以控制物事。
还不叫这个小子好看!
当年她嫁进陪嫁裴家,高门显户,连个丫鬟婆子都可以给她几分脸色。
如今通通吃她的报应!
裴迹之一边搓着自己的亵衣,一边缩着脖子,小碎步跑回榻上。
把被子严严实实盖到肩膀,每个角都掖上。
“咚、咚咚……”一颗荔枝从香案上滚落下来,在地上发出几声闷响。
裴迹之咬了咬牙,闭上了眼睛。
“呼——”
一股寒风从窗口吹起,满屋帘帐飞上天。
幻觉吧,裴迹之在被子底下挠了挠肚子。应该是今天酒喝多了。
说起来头是有点昏。
裴迹之鼻尖还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酒香,昏昏沉沉地就往自己身下捉。
他在干什么!
沈亦谣看着被子里头隆起诡异的弧度,鬼脸一红。
什么时候!什么地方!这里还供着她的牌位呢!
沈亦谣敲敲裴迹之的发髻,“我这就要说说你了。谁愿意给人一辈子为奴为婢啊?她不接你的安排,是因为你安排得还不够多。像绿竹这样的姑娘,不要问她要什么,她选不出来,人都有安于现状的本性的。直接盘个铺子,交到她手里,绿竹学东西快,直接把事儿交到她手上,自己就会承担起来的。”
裴迹之白了她一眼,“我管她心里怎么想的干什么?”
沈亦谣没理裴迹之的小话,走到账册边,“拿我的嫁妆钱去买吧。西市里鱼龙混杂,买个东市的脂粉铺子刚刚好。要买的,不要租。绿竹乐意嫁人也好,不乐意的话就给她还籍了,女人一个人也能过活。再给她买个院子,要靠近宣德门的,那边地势好,下雨天不容易积水,要是想出京城,十年后卖了没准能翻一番。”
裴迹之看她连十年后的事情都想好了,俨然一副安排后事的样子,心里头有些怄气,没好气地说:“十年后我朝在不在都不好说呢。想这么远。”
沈亦谣随手捡了个桌上的镇纸扔过来,“你真敢说啊。不怕隔墙有耳。”
裴迹之笑吟吟地双手在空中一合,刚好将镇纸握在手里,“世事无常啊沈亦谣。这我可比你明白多了。”
“无常就要多打算。”沈亦谣翻了翻桌上的账册,“那就给她去益州置点业好了,那边地势险,要出事也出不到那边去。”
“都死了一回了还操心这么多,你下了地狱也是个做牛头马面的命。”裴迹之越听越气,猛地一翻身,屁股落在床上,跟条鲤鱼似的从床上弹起来。
沈亦谣转过头来,正好瞧着裴迹之按着屁股趴下来,“别动弹了,早点歇了。”
床边的烛被冷风吹熄了,眼前瞬间黑下来。
裴迹之头压在枕头里,没敢问出心头那句话。
那我呢沈亦谣,你对我还有牵挂吗?
如果你要在离开之前安排后事,有没有一点位置,是留给我的?
·
第二日巳时,二人准时抵达大雁塔。
大雁塔外已人山人海,摩肩接踵。
裴迹之为了挤进去,被人白了好几眼。
有了方丈的卖力宣传,大雁塔上登塔求阅的科考学子和年轻文人从二楼一路堵到大门口。
沈亦谣俨然已成了一位看不见的教书先生,人一多,学生的质量难免参差不齐。
她为了故弄玄虚,很少说话,多半只用纸笔批注。
不得不说,教书不利于长命百岁。
在连续题下,
“此处不通。”
“此处失对。”
“屎盆镶金边。”
“出去别说你这诗是我帮你改的。”
“诗坛有你是诗坛之厄。”
“不如初稿。”
等一长串恶毒批注后,沈亦谣终于崩溃。
一个年轻文人捂着脸从楼梯上“咚咚咚”跑下来,掩面泪奔。
裴迹之伸出头瞧了一眼,见他手中那张纸,上面一行斗大的朱砂红字,“一三五不论,二四六分明!滚回去重新开蒙!”
忍不住莞尔一笑,若是沈亦谣真做了个母亲,应当也是个没耐心的凶妈妈。
塔里头人塞太多,空气不流通,裴迹之费劲扒拉开重重人海,想出去透口气。
“迹之。”
他刚一站出门口,就被人叫住了。回过头去,见柳襄穿着官袍从人群里钻出来。
柳襄是他从小到大一起厮混的狐朋狗友,在吏部领了个闲职,裴迹之这几年忙公务,与他倒是聚得少了。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柳襄凑到他耳边,小声说,“有个坏消息。”
沈亦谣气得呕血,在原地直转圈圈。
红绳被她收紧,在空中绕成一个圆圈。裴迹之不得已只能朝她靠近一寸。
她现在一定气得满脸通红。裴迹之想象着妻子的样貌,粉雕玉琢的小圆脸,眉头深深锁着,鼻头也挤出小猫一样的纹路,颊上泛着血气的红晕,盈润的嘴唇嘟起。
他从前很爱故意惹沈亦谣生气,就爱看她对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。
只要他伏小做低地哄着,沈亦谣就会脸一扬,双手抱着胸,侧着脸故意不看他,嘴里嘟嘟囔囔地,“那好吧,原谅你了。”
回忆得越多,沈亦谣的样貌在他脑海里越来越模糊。让他越来越怀疑,那些好时光,是否真的发生过。
此时他真的很想,再看看她。
但现在的当务之急,是替他的妻正名。
裴迹之转过脸去,冲着楼下冷声嘲讽。
“没想到年少成年,名扬京师的王校书竟是这般盗名窃誉之辈。”
众人仰头去看,见裴迹之身着柳绿胡袍,斜倚在栏杆上,一手支着下巴,懒懒散散睨着众人。
“裴郎中何出此言啊?”那圆脸小胡子中年男上前恭恭敬敬拱手做了个礼。
官员之间即便辞官指仕,互相执剑还是以官职相称以示尊敬。
那人名叫李率,裴迹之同他没打过交道,但他历来过目不忘,宴饮交游时在旁见过几次,四十来岁仍是个任右拾遗的八品小官。
这群人熙熙攘攘,大多是寒门士子入第,官职大多是左右拾遗等七八品小官。
王采钧当年入仕后一直任太子校书,虽是九品下的官阶,但为储君近臣。是条由他家族为他铺设好的日后封侯拜相的好路。如今去山南道任节度掌书记,是因为太子与皇帝之间渐生龃龉,远离斗争前去避祸的。山南道节度使韦疑骁勇,此番与突厥之战必胜,王采钧日后带着边功回京,又是一番加官进爵。
果真是百年望族名门,政治斗争趋利避害,一点弯路不走。
王采钧面色有些不好,站在原地没说话。
裴迹之冷笑一声,“此诗究竟是否为王校书所作,自己心里应当明白吧?”
“此诗非某所作。”此言一出,众人皆面色有些难堪,方才王采钧不说话,分明是默认。
谁知王采钧揣着一抹笑,“当年某来此地观游,见诸公名相皆于此题壁。某一介小辈,怎敢冒进题壁留名。”说着,又朝其余各方石碑拱手端了个礼,“此诗飞扬跋扈,忝颜与诸名公并列。我想着若题壁者为小辈,这佚名倒甚好。不至于失了恭敬礼数。”
又做了个谦逊的样子,朝身旁略点了点头,“想必是诗中意气与某当年相似,惹诸位误会了。”
一说完,众人便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。
这王公子不仅文采斐然,还谦逊守礼。这诗明明是他作的,却肯舍得名声,不冒犯了与其并列的太师等人。
沈亦谣气得脸都绿了。
这工秀丽也太能装了吧!
裴迹之朝王采钧翻了个白眼,“这佚名好不好倒另说。我看你倒挺忝颜的。忝着忝着就忝成自己的诗了。”
李率手执折扇朝前一步迈出来,朝着楼上叫道,“裴郎中既然言下之意此诗非王校书所作,那你倒是说说此诗出自何人之手?”
裴迹之啧了一声,“我当然知道这诗出自何人之手。只怕说出来堕了你们这些读书人的脸面。”
众人闻言皆有些不服气,“怎么就能堕了我们的脸面了?我们读圣贤书,明理晓事,裴郎中怎能揣测吾人乃嫉贤妒能之辈?”
裴迹之用手指在腕上牵着的红绳轻轻一挑,侧过脸朝沈亦谣扬了扬眉,使了个眼神,意思是“看我帮你拿下这局”。
眉宇间神采飞扬。
又转过脸去,朝着楼下的人轻轻呵了一声。
“此诗乃我夫人所作。”
闻言,众人皆哑口无言。
片刻寂静之后,李率站出来,皱着眉,“裴郎中真是说笑。这诗怎么能是一个内宅妇人所作呢?莫不是裴郎中丧妻悲痛过度,说的胡话吧?”
“哦?”裴迹之勾起唇角,“那李拾遗不若讲讲,这诗怎么就不能是拙荆所作呢?”
“内宅妇人深居简出相夫教子,即便能诵读诗文。也不过是些附庸风雅的深闺诗。此诗意境深远开阔有任侠豪气,又与诸公所作名篇并列。诗中意境,若不是周游过名山大川的男儿,是不可能写出的。”
“嗯嗯。”裴迹之点点头,一边回过头朝沈亦谣使了个暧昧的眼神,“还有呢?”
李率一塞,见裴迹之不反驳,以为自己切中了要点,继续说道,“京中从未听闻过尊夫人诗篇。若是尊夫人所作,为何此前从未听闻过夫人才名?”
裴迹之冷哼一声,正欲开口。
“正是。”门口却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。“尊夫人才名没有听说过,善妒不孝的恶名倒是略有耳闻呢。”
沈亦谣飘到空中,往下一望,一个头戴幂篱,身穿蜜合色半臂襦裙的女子从门口暗影处走出来。
小声“咦”了一声。
裴迹之打眼望来,头朝沈亦谣一歪。用耳朵主动找沈亦谣接话。
沈亦谣飘到裴迹之耳边,手捂口悄声耳语,有些幸灾乐祸,“山阳李氏。当年你要和离再娶的那个。”
裴迹之当即敛了神色,给她飞去一记眼刀。意思是,“提这个做什么。”
李氏聘聘婷婷走到王采钧身边,身后跟来一大群莺莺燕燕的夫人们。
王采钧眉头一皱,小声问道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看来这李氏如今已是王采钧的夫人了。
沈亦谣仰躺在空中,翘起二郎腿,听这李氏要如何编排自己。
“我和夫人们来此登楼赏玩,巧遇而已,跟你有什么关系。”李氏拧着眉小声同王采钧回了话,又扶着幂篱转向二楼,面纱之下,樱唇若隐若现,“尊夫人当年的名声,男人们不知道,我们女人可口耳相传呢。”
“听说当年那沈氏专横,不修女德,与裴郎中夫妻失和。闹得梁国府鸡犬不宁。”李氏温声细语,慢刀子割人,“裴郎中要和离,夫人死了倒是伉俪情深上了。听说裴郎中为了亡妻辞官脑筋不太正常了,今日一见,那流言听来倒有几分道理。”
裴迹之听她果然提起当年的事情,脸色一沉,心中烦闷得紧,偷偷往旁边瞄了一眼,“我不同你说话,我同你夫君说。”
李氏伶牙俐齿,快嘴道,“怎么了?尊夫人是女中豪杰,堪写诗与太师比肩。我就是无知妇人,不配同你裴郎中理论?”
旁边几个妇人也附和道,“就是。当年那沈氏不孝不敬的事,京中女眷众人皆知。若你那亡妻沈氏是什么才女,怎么会闹到休妻的地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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