爸爸似乎也愣住了,手机掉入草丛,没过多久,就自动挂断。
不知道为什么,我一点也感觉不到难过。
从小就经常有人告诉我,我能活下来,全靠我妈心善。
所谓的心善就是一时手软没掐死我,还给我取了个秋楠的名字。
小孩子是有记忆的。
我十岁时,我妈生过一场病,她起不来床,烧的说胡话。
我花了心思熬出一锅鸡丝粥,捧着大碗走到她跟前。
妈妈突然来了力气,挥手打翻碗,滚烫的粥和她厌恨的眼神黏在我身上。
可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。
九岁的弟弟听到动静进来,挥着拳头打我。
你为什么让妈妈不高兴,你为什么让妈妈不高兴!
妈妈的表情居然转变得如此自然。
她笑了,哑着嗓子夸弟弟。
我家儿子有劲,以后肯定能当个国家运动员。
一拳拳砸在我身上、脸上,淤青三四天就能消散。
可心里的淤青呢?
从那时起我就知道,我什么都没错,她厌恶的是女孩。
是女孩,所以很小就要会洗衣做饭。
是女孩,所以不值钱,想打就打想骂就骂,现在他们狗咬狗,我应该高兴才是。
我闭上眼,任由那一滴泪涌出眼眶,隐入鬓角,消失不见。
第二天早上,我出现在警察局门口。
将录下的视频交出去后,警察立刻出动,将雨林入口的路包围。
我站在最中间。
爸爸和弟弟一瘸一拐出来了,看样子,他们的腿是彻底不能要了。
从前干什么都爱搂着儿子的爸爸此刻表情恐慌,能离弟弟多远就多远。
警察上前铐住弟弟,经过我时,弟弟突然暴起,朝我抡起巴掌:都怪你!
你凭什么不来!
不过警察也不是吃素的,弟弟一下都没碰到我,只能嘴里咒骂。
爸爸这时也来到我身边。
真奇怪,他刚刚明明那么害怕弟弟,此刻却还为弟弟说话。
你叫警察来什么意思?
我们爷俩什么都没干!
是她自己摔跤磕石头上了!
你是想让我们老白家绝后吗?!
看来,他们在雨林里待了一晚上,连说辞都准备好了。
去!
给那些警察说你报错警了,让他们把天赐放开。
我被爸爸用力推了一下,倒在地上。
我不打算再忍了。
我一脚踢向爸爸小腿肚,他疼得龇牙咧嘴,就差跪下来。
爸爸,我的声音异常冷漠,妈妈在哪儿?
他眼珠快速转动几下,几乎吼出声:我不知道!
我没动手,一切都不干我的事!
警察盘问下,弟弟说出实情,他自己挖了坑,埋了妈妈。
医院里,我看着已经做完截肢手术的爸爸,止不住心里发寒。
那么爱他的儿子,最后却算计着让儿子一个人背锅。
如果他也参与了藏尸,那么他免不了牢狱之灾。
爸爸,你真是我见过绝顶自私的人。
我叹了口气,说:回家吧。